平煜瞬也不瞬地望著傅蘭芽,未漏過她臉上的每一處細微變化。
她墨丸般的水眸異常明亮,小嘴也抿得緊緊的,臉上一絲笑模樣都沒有。
按照兩人以往爭吵時的經(jīng)驗來看,這是她即將發(fā)怒的征兆。
不由心中一緊,想起先前李珉所說的葉珍珍之事,自然明白她為著什么不悅。
她定是誤以為他和鄧文瑩仍有婚約,所以今夜才會對他這般冷淡。
默了默,非但不覺懊惱,反倒有種備受重視的感覺,胸膛里暖洋洋的。
手臂一緊,便要將她往胸前摟。
傅蘭芽身子繃得緊緊的,十分抗拒他的摟抱。
掙扎間,見平煜不但未惱羞成怒,竟還露出點笑意,錯愕了下。
揣摩了片刻,明白過來??磥?醋性大并非全是壞事,至少在她有醋意時,此人倒是很能感同身受。
她輕輕哼了一聲,撇過頭。
從兩人認識以來,傅蘭芽還是第一回在平煜面前這般別扭。
他先是啞然失笑,隨后,越發(fā)遷怒葉珍珍。
當初啟用葉珍珍時,他看重的是她的沉穩(wěn)和順從,萬沒想到,不過短短時日,此女竟這么快壞了心性。
若不是她身形極肖傅蘭芽,在對付王令時或許還有些用處,早將其另行發(fā)配了。
他生平最恨被旁人掣肘,本不屑于做些婆婆媽媽的解釋之舉,可是,眼見傅蘭芽對他冷冰冰的,哪還有半點先前的柔情蜜意,萬分懷念她先前的嬌軟模樣,橫下心,清了清嗓子道:“你莫要聽信旁人讒……”
“什么讒?”傅蘭芽睨他。
他喉嚨卡了下,頗有底氣道:“我跟鄧文瑩的確有過婚約……”
他故意停頓了一會,瞥瞥她。
見她眼睛看著旁處,耳朵卻支棱著,心中暗笑,把臉色正了一正道:“但是自五年前我家被發(fā)配宣府,我和她便已解了親。”
傅蘭芽不接茬,對這個回答并不覺得意外。
在金陵時,她和平煜為著那方鮫帕大吵一回,事后平煜求和,說的是“嫁我為妻。”
平煜并非信口雌黃之人,尤其他身為西平侯府的嫡子,于婚約一事上,更需慎之又慎。
若非深思熟慮,他斷不會許下那樣的諾。
因而她篤定他并無婚約在身。
可是……除了鄧文瑩,那些旁的女子呢?
身子底下的某物依然在抵著她,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平煜對那事的熱衷。
那個興風作浪的葉珍珍更是讓她心中起膩。
她默了一晌,忍不住抬起眼,沒好氣地仔細打量他,他模樣很生得不差,甚至在她看來,五官每一處都挑不出毛病。
這么一個“不算差”的男子,她怎么也不信,過去二十一年,他在男女之事上會是一片空白。
可是,他剛才那般坦蕩,擺明將了她一軍,她反倒不知如何往下問了。
平煜自覺除了一個鄧文瑩,并無旁事再需向傅蘭芽交代,說出那話后,想當然便以為傅蘭芽會消氣,誰知傅蘭芽一對秀麗的眉尖仍不滿地蹙著。
他困惑,努力在腦中搜刮了一番,委實想不起何事得罪了傅蘭芽。
“還在生氣?”好不容易能出來,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鬧別扭上,低下頭去,想要吻她。
傅蘭芽偏過頭,躲開他的碰觸,少頃,忍住氣,坦率地點點頭,“是,我的確有些生氣。不只因為你存心瞞著我,我們兩人每回見面,你一心只想著……”
羞意涌上來,怎么也說不下去。
平煜自動忽略前一句話,吻了吻她的臉頰,低笑道:“只想著什么?”
傅蘭芽不作答,默了一會,既然決定選擇開誠布公,索性忍著羞意道:“你既這般喜歡此事,我問你,在我之前,你都是如何排遣的?!?
想起他在旁的女子面前也是這般求歡,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,喉嚨堵著棉花般的物事,噎得難過。
微澀地想,怪不得母親當年跟父親那般恩愛,歸根結(jié)底,還不就是父親房中一個姬妾都無,心里眼里只有母親一個。
她自小見慣了父親維護母親,久而久之,竟錯以為天底下夫妻皆是如此。
其實若是家中不出事,就在今年,她便會依著兩家的婚約嫁給陸子謙。婚后不論陸子謙納妾與否,她都會心如止水過完這一生。
因為這個緣故,她曾暗暗羨慕過母親。
可萬沒想到,一場家變,竟叫她遇到了平煜。
若是回京后,平煜身邊早有紅袖添香,她恐怕怎么也做不到“心如止水”。
平煜愣住。
原來她竟是為了此事在煩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