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回見到這位鄧小姐,除了鄧小姐從不重復(fù)的裙裳和首飾以外,最讓她印象深刻的,便是鄧小姐目光里濃濃的敵意了。
走了一段,她余光見鄧文瑩仍在盯著她,不由淡淡蹙眉,雖然在去年父親被貶謫至云南之前,傅家一直住在京中,但父親為人清高,甚少跟永安侯府、西平侯府這等老牌勛貴世家往來,在她的記憶里,自己跟鄧家人從未有過交集。
也不知自己到底何處得罪了這位鄧小姐。
從容地走到門口,聽得身后傳來平煜的聲音,她忽然福至心靈,淡淡瞟向鄧文瑩,就見鄧文瑩不知何時(shí)已撇過頭,跟身旁仆婦低聲說著什么,并不肯朝平煜的方向瞧。
她靜了一瞬,目光緩緩下移,落在鄧文瑩那雙握著披風(fēng)邊緣的白皙細(xì)嫩的手上。從鄧小姐指節(jié)發(fā)白的程度來看,握得著實(shí)太用力了些。
她越發(fā)了然,忍不住想起那回在六安客棧,鄧氏兄妹就住在對面客房,每回鄧文瑩跟平煜在走廊上相遇時(shí),鄧小姐似乎都有些不自然,如今想來,這些蛛絲馬跡著實(shí)值得推敲。
一邊想著,一邊走到馬車前,掀簾時(shí),因著心思浮動,忍不住停步,悄悄往平煜看,就見平煜皺眉快步走到車旁的馬前,接過隨從遞過來的韁繩,翻身上了馬,眼睛下方有些青色,看得出昨夜整晚未眠。
傅蘭芽看在眼里,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,照鄧文瑩身上流露出的種種跡象來看,跟平煜勢必有過一段公案,只不知具體情狀為何,可惜平煜從未跟她提及過此事,她又不好拐彎抹角地向李珉等人打探……
這時(shí),門口一陣喧騰,秦門及行意宗等人先后出來。
連陸子謙、林之誠夫婦也赫然在列。
眾人到門口上馬后,浩浩蕩蕩往宣府而去。
因著一份捍衛(wèi)漢人尊嚴(yán)的豪情,諸人竟比水路上時(shí)來得情緒高昂,白長老等老者坐于馬上,不時(shí)引項(xiàng)高歌,所唱之曲古樸渾厚、哀而不傷,與太平盛世時(shí)的絲竹八音不同,滿含金鼓喧闐、蒼涼之感。一晌過后,門中子弟情不自禁合著調(diào)子哼唱起來。
傅蘭芽聽著外頭的歌聲,閉目休憩了一會,想起前路茫茫,此去宣府,也不知能否成功扳倒布日古德,若是不能,別說為母報(bào)仇,她和平煜等人能否全身而退都成問題。
她滿懷沉甸甸的心事,反倒將鄧文瑩之事放到一旁。
行了一段,到得一處崎嶇山路時(shí),前后及兩旁忽然無聲無息冒出許多勁裝男子,足有上百人。
當(dāng)頭兩騎,一人面白無須,年約五十,身材微胖,滿臉含笑。
另一人諸人再熟悉不過,威風(fēng)凜凜地坐在馬上,滿臉不可一世,一雙鷹目不善地緊盯著平煜,不是王世釗是誰。
“平大人平別來無恙。”那白胖太監(jiān)拱了拱手,“自京城一別,好久不見?!?
平煜從腰間抽出繡春刀,望著那太監(jiān)笑道,“劉一德劉公公,難為你一路遮遮掩掩跟在我后頭,恐怕連個(gè)囫圇覺抖未睡過,今日是怎么了,竟肯出來打個(gè)招呼了。”
劉一德被當(dāng)面拆穿謊,面色無改,只大笑道:“平大人還是這般愛說笑,雜家也是奉命行事,若有得罪之處,平大人莫要見怪——”
“跟他啰嗦什么!”王世釗陰著臉對平煜抬了抬下巴,“我叔叔說了,他要的東西,現(xiàn)有四塊在你們這些人手中,難為平大人替他老人家搜羅齊全,這便要我們過來取回。他老人家催得緊,休要多,傅小姐和坦兒珠,趁早乖乖交出來!”
平煜扯扯嘴角,冷笑道:“東西在這,就看你們有沒有命來取了?!?
說罷,目光一厲,從馬上一躍而起,身姿迅疾如鷹,一抖刀身,朝劉一德胸窩刺去。招式要多快便有多快,可見短短時(shí)日,平煜功力又大有長進(jìn)。
其余諸人顧不上詫異,忙也紛紛拔劍出鞘,按照先前的部署,各司其職,殺向四面八方包抄而來的東廠人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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