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蘭芽想了想,道:“是本陣法書,上面記載了十余種稀奇古怪的陣法?!?
“陣法書?”平煜望著傅蘭芽的目光起了一絲微瀾,那本書扉頁上寫著林之誠的名字,里頭的內(nèi)容又記載著陣法,不是南星派之物是什么。
可是,南星派的東西怎么會落到了傅延慶的手里?
傅蘭芽心知平煜不會無的放失,既問起這本書,定有緣故,于是將自己所知道的如數(shù)說了出來:“這本書是哥哥小時候無意在母親房間翻出來的,他那時尚未啟蒙,單看書上畫的圖形有些意思,便沒事時拿來觀摩一二,等到啟蒙,明白了書上記載的是奇門遁甲術(shù),越發(fā)來了興趣,不但將整本書翻來覆去研究了個透徹,更特去尋了旁的奇門遁甲書來看,我因跟哥哥在一處啟蒙讀書,也跟著翻看過那本書,對書上內(nèi)容算得上熟悉。前幾日,咱們路遇南星派時,我跟平大人提到的五奎陣,便是從那書上得知的?!?
平煜聽她說那本書是從傅夫人處得的,眸子一時靜若寒潭,少頃,開口道:“南星派起自湖南,多在湖廣一帶行走,你母親號稱是江南人氏,后又隨你父親隅居京城,怎么看都跟南星派扯不上關(guān)系,唯一的交集便是二十多年前都曾在云南待過。林之誠二十多年前子女夭亡,而你母親卻是二十多年在云南與你父親相遇,沒過多久,便經(jīng)穆王爺保媒,與你父親結(jié)為連理,一年之后,誕下了你哥哥傅延慶?!?
她抬眼望進他眼里,靜了好一會,微笑道:“平大人說的一點不錯,我父母的確是在云南相識,我哥哥也正是在云南出生,不只如此,當(dāng)年鎮(zhèn)摩教的左護法似乎也是在云南跟我母親有了淵源。”
說話時,心底隱約浮現(xiàn)一絲后怕,論起對傅家的熟悉程度,平煜恐怕還遠在父親的一些門生之上,連二十年前的傅家家事都能隨手拈來,可見他這些年,一刻都未放下過對父親的芥蒂,否則怎會如此關(guān)注傅家之事。
平煜心思敏銳,見傅蘭芽目光閃閃,何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只是他素來不屑于在她面前掩飾自己對傅冰的惡感,怎肯為了照顧她的那點小心思服軟。
僵了片刻,想起她那晚夢中啼哭,怕她又胡思亂想,心中冷哼一聲,不得不勉強解釋道:“那晚擒住左護法后,她吐露了幾件事,從她的話不難推測,二十年前南星派來云南,似乎是為了搶奪某物。我懷疑當(dāng)年你母親也曾卷入其中?!?
傅蘭芽的注意力果然成功得以轉(zhuǎn)移,訝道:“我母親在遇到我父親之前,算得上舉目無親,她一個孤女,何以會卷入這些江湖紛爭?平大人,能不能跟我說說,二十年前究竟發(fā)生了何事?”
平煜望著她,一時間舉棋不定,若讓傅蘭芽知道自己正是被人當(dāng)作了所謂“藥引”,所以才引來爭紛不斷,心里決計不會好受,斟酌了片刻,決定換個說法,“當(dāng)年江湖上有樣重要物事橫空出世,被人爭來奪去,最后一分為五,王令、鎮(zhèn)摩教、東蛟幫、南星派的林之誠各得了一塊,你母親應(yīng)是知道其中一塊的下落,所以才會惹上麻煩?!?
傅蘭芽聽了此話,陡然想起這些年母親的種種不合常理之處,越發(fā)不安起來,沉吟一會,決定不讓自己順著心中的猜疑胡想下去,道:“照剛才平大人所說,林之誠二十多年前子女不幸夭亡,后來才去的云南搶奪所謂寶貝,也不知這兩件事之間有無關(guān)聯(lián)?”
平煜自打下午從縣衙回來,便一直在推敲林之誠前往云南的動機,照理說,林之誠痛失一雙兒女,正是悲痛欲絕的時候,哪怕再利欲熏心,也不可能有那份心思去搶奪所謂的寶貝,之所以立即動身前往云南,必然是有什么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。他想來想去,最后將念頭鎖定在了那件物事上。
出乎他意料的是,傅蘭芽竟然跟他想到了一處。
他深深看她一眼,道:“也許只是巧合。又或許他去云南正是為了他夭亡的一對兒女。那寶貝既能引得這么多江湖中人前赴后繼,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好處,否則不會事隔二十年,又在江湖中再次掀起波瀾?!?
傅蘭芽思忖點頭,以王令之勢,哪怕遠在京城,都時時不忘費心謀劃,只為了將那散落在各人手中的物事集齊,可見這東西的效用非同小可。
她不知自己正是那所謂“藥引”,細細推敲一番,忽察覺出平煜話里的矛盾之處,“平大人的意思是說,王令為了將握有剩余寶貝的人引出來,有意以我作餌?可就算我手中有我母親留下的所謂寶貝,經(jīng)歷了一場抄家,東西怎還會還在我手中?我若是那些人,寧肯來找平大人的麻煩,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擄我,可見他們所沖的根本就是我這個人,而不是所謂的物事。平大人——”她住了口,滿腹狐疑地看向他。
平煜鎮(zhèn)定地跟傅蘭芽澄澈的目光對視,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,心里卻忍不住長嘆,剛才他那番話拿去唬弄誰都綽綽有余,唯獨在她面前行不通,一個不留神,就被她尋到了話中的破綻。
可照這些時日他收集到的線索來看,二十年前,傅夫人在云南嫁給傅冰之后,之所以能風(fēng)平浪靜地生活二十年,一來是有傅冰庇護,二來,極有可能已經(jīng)改頭換面。
他甚至有個猜測,當(dāng)年傅夫人為了逃避追捕,故意假死,成功騙過了王令等人。
王令及南星派等門派以為他們要找的人已經(jīng)無處尋蹤,所以才會蟄伏了二十年。
可不知何故,十余年后,王令竟查出當(dāng)年的傅夫人不但尚在人間,竟還育下了子女。
如此一來,傅夫人的死就值得推敲了,就他手中的資料來看,傅夫人似乎身子頗為康健,四年前突然起病,短短十余日便一病不起,聽說傅冰為了救傅夫人沒少興師動眾,先皇得知后,甚至特令太醫(yī)院的院首前去給傅夫人診治,此事后來也成為了彈劾傅冰的奏折上的一道污點。
傅夫人病的時機,在他看來太過湊巧,究竟是自戕還是被旁人所害,值得商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