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等羅老板再發(fā)話,楚晗直直地盯著房三兒過來了,臉色發(fā)青。
楚晗雙手撐墻,以一個包圍禁錮的姿勢,將房千歲關(guān)進自己兩臂之間。兩人眼對著眼,楚晗低聲問:“你跟我說實話,你真不知道?”
他直視房三兒眼底的清澈紋路,又覺著自己不該這么問,不應(yīng)該懷疑對方。小千歲其實一直性格挺大方的一個人,不矯情,不記仇,肯定也不至于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得,就因為承鶴那幾句不太尊敬的挑釁玩笑話,就能把這人給弄沒了?多大個事兒,不至于的。何況兩人剛才一直在一起,一路上挺開心的。
楚晗憂慮地問:“房先生,你告訴我怎么辦?”
房三兒畢竟與沈承鶴無親無故,沒什么感情,淡漠地說:“沈公子應(yīng)該是被拋到那邊兒去了,已經(jīng)過去了?!?
楚晗兩手攥得都疼了,抵著墻,用低沉的懇求的語氣說:“還能把他弄回來嗎?
“你能過去嗎,過去把他領(lǐng)回來成嗎?
“我……我如果把這人給弄丟了回不來,我都沒法向他爸爸和我爸爸交待,你能再幫我一次忙嗎?”
楚晗心里十分后悔,愧疚,卻沒有張口埋怨房三兒耍沈承鶴的惡作劇。
他腦子里閃過掙扎著掉進大漩渦粉身碎骨的人,想起毫無氣息的澹臺敬亭,這時真恨不得出事的人是他自己。
回憶起當(dāng)時兩人離開時,回蕩在隧道里的一聲聲凄厲嚎叫,他家鶴鶴好像曾經(jīng)喊過“臥槽老子怕你們了楚晗你丫快回來我不要一個人兒待在這鬼地方”,還喊過什么,就沒聽清了。難道沈承鶴那時就已經(jīng)遭遇危險,陷入困境?而他在這種情況下,拋棄對方自己尋快活去了……楚晗心里突然很難過。這事不怨不相干的人,是他自己辜負(fù)了好兄弟,出門沒照顧好他的鶴鶴。
房千歲大約心里也有些微懊悔,低頭沉默不語,但以這人驕傲的脾氣,后悔了也不會這時候承認(rèn)。
“承鶴確實是我很重要、很重要的人。他萬一出什么事,我內(nèi)疚一輩子啊?!?
楚晗對房三兒說。
這時候小千歲要是能幫他把沈承鶴從“墻”另一邊兒給救回來,他立刻能給這人跪下。
他松開雙臂,轉(zhuǎn)身拎了背包:“我‘過去’,把人找回來?!?
他被人從后面一把拽住。房三兒說:“別去。你這樣就不可能過得去?!?
……
楚晗是想重新用那一手穿墻術(shù)進去,上回就是那么硬闖硬塞進去的。顯然,那樣并非穿越不同能量空間的正確方式,就是搏命。那些被吸進去吸干細胞液的可憐的黑影,就是前車之鑒。
但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。
3號院和地宮附近完全封鎖起來,這件事暫時沒有在社會上公開。劉大隊長和專家組一致意見,也是攔著楚晗不要妄動。
事不宜遲,爭分奪秒,楚晗跟著劉雪城去到隊里,研究怎樣化解。根據(jù)遺跡中心地帶的碳素測定,遺跡確實有可能是當(dāng)年王恭廠大爆炸的受難者。然而,王恭廠事件本身就是后世史學(xué)家研究多年的懸案,如果能弄清楚這場天災(zāi)的起因,或許就能解開地下能量場之謎。
那事發(fā)生于明朝天啟六年,當(dāng)時爆炸據(jù)說西起阜成門大街,東至刑部街,數(shù)萬民房瞬間化為齏粉,天昏地暗,山河變色。京城中心地帶騰起靈芝狀黑云,像龍卷風(fēng),又像原子彈爆炸。許多死傷者的衣服家什被炸飛拋出百多公里外,后來是在昌平延慶等地的湖邊成堆成堆發(fā)現(xiàn)。
可是,這個天啟大爆炸究竟怎么一回事呢?
劉雪城跟楚晗講,這些年,大部分明史專家都認(rèn)為是火藥爆炸,現(xiàn)場確有火藥焚爆痕跡。但火藥無法解釋發(fā)生如此大規(guī)模、慘烈的爆炸。
劉雪城道:“你也去過咱國家在塔克拉瑪干腹地的某處核試驗場。楚晗,你應(yīng)該知道多么大威力的核爆才能制造蘑菇云、夷平方圓幾十公里的房屋草木??赡鞘撬陌俣嗄昵鞍?!雖說火藥這玩意兒,是由咱們大明朝軍械部能工巧匠給改良發(fā)揚光大的,制造槍械、大炮、戰(zhàn)船。可那時候的所謂火藥,就是硝石硫磺木炭這些東西,它能在北京城上空爆出一朵大蘑菇云來?你信嗎?”
楚晗說:“我也這么想,王恭廠火藥庫很可能并不是引發(fā)爆炸的導(dǎo)火線,而是被爆炸牽連的受害者。事發(fā)之后據(jù)說昏庸的天啟帝斬了工部幾個大員,現(xiàn)在看來,那幾人根本是冤枉的。
“咱們這座城市地下,可能有一座巨大的能量場,東南西北到底延伸至什么地方,邊界在哪,都很難說,但一定就在京城地下。這種能量交換可能早就開始了,天啟年間發(fā)生過一次,地下蔓延上升的異物質(zhì)與大氣微粒摩擦,或者我們不知道的什么原理,發(fā)生了爆炸。
“這個能量場一定能夠置換空間物質(zhì),吸入一些東西,再釋放出一些,結(jié)果就是我們看到的失蹤人口與莫名出現(xiàn)的人口?!?
劉雪城點點頭,叼煙若有所思:“噯我覺得你小子解釋得特有道理。王恭廠可能還真就這么回事,俄羅斯一百多年前那個通古斯大爆炸,不也是這樣?地底下突然釋放一堆能量,轟——啪——它就爆了。過一百年,突然某一天,哈,西伯利亞那邊據(jù)說發(fā)現(xiàn)了先前在爆炸中心整個兒消失的村莊和動物。通古斯就在俄羅斯那個最大湖附近嘛,那兒有一條大地縫?!?
劉雪城也是個見多識廣的,說起什么都聯(lián)想豐富。
這人說的地縫,地質(zhì)學(xué)通常叫裂谷。
“沒錯,通古斯就在貝加爾湖附近,那片村莊經(jīng)過一條貝加爾裂谷,地震帶邊緣……”楚晗神情凝重:“咱京城下面也是板塊地震帶,有地方可能斷了,有一條咱們都看不見的‘地縫’,充斥能量?!?
楚晗說。
他現(xiàn)在幾乎可以肯定,他家大鶴鶴是被能量場“交換”到另一個空間了。大翔鳳胡同可能恰好卡在地縫邊緣,一直在悄悄地吞噬和釋放,沈公子不幸中了怪招。最好的結(jié)果就是,這人跟那個澹臺敬亭差不多,不缺胳膊腿兒,直接被拋到“另一邊”,然后幸運地沒掛掉。沈承鶴這會兒或許正躺在大明朝順天府尹的大堂上,被一群仵作扒光衣服,驗身調(diào)查研究呢……
可是現(xiàn)在這樣毫無頭緒,他們怎樣才能找出通往另一個空間的正道,怎么才能把沈公子拎回來。
這座古老而強盛的城市是否已經(jīng)瀕臨某種險境,被看不見的地縫一點一點蠶食,吞噬,陷落。
他們手里還剩多少時間,弄清這一切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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