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過去,所有的疲累都被熨平了。
舒秦這一覺睡得極踏實,直到早上才被輕微動靜吵醒。
迷迷糊糊睜開眼睛,灼熱的呼吸拂在她脖頸上,癢絲絲像小蟲在爬。
她拍開他的手,他又纏上來,再拍開,禹明干脆翻過身覆到她身上。
她哼哼唧唧:“別吵別吵……讓我再睡一會。”
“你看看現(xiàn)在都幾點了。”
禹明睡足八個小時,現(xiàn)在生龍活虎,早就想叫醒舒秦了,又擔(dān)心她沒睡夠。
禹明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斥著用不完的精力,等了又等,干脆在邊上做起了仰臥起坐,做了足有一百個,她依然沒反應(yīng)。
他下床到浴室洗漱,出來一看,舒秦還在睡。
看時間,七點了,終于不必再繼續(xù)憋著了。
撥過來撥過去,舒秦抱著被子死不肯撒手,禹明使出殺手锏:“你爸媽要打電話過來了?!?
舒秦一個激靈,都睡了這么久了?
這招百試百靈,禹明把她從被子里剝出來,她像一顆香甜的水果,每個毛孔都散發(fā)著誘人的氣息。
她身上這套粉色睡裙他眼熟得很,連蕾絲上什么花紋都心里有數(shù)。
每回只跟他在一起時才會拿出來穿,事后又洗得干干凈凈收起來。
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女孩,他發(fā)自內(nèi)心地想笑,低下頭親她吻她,心都想掏出來給她。
“給你多買幾件?!彼谒呎f,“換著穿?!?
舒秦被他撩得體溫上升,睡意早沒了,聽了這話,抬手摸他的胸膛。
鎖骨和肌肉線條堪稱完美,她愛不釋手。
“買什么?”她輕聲呢喃,聲音沙沙的。
“內(nèi)衣?!?
舒秦臉上染上一層霏霏的粉色,最在意的細節(jié)就這么被他看穿了,她囁嚅著“你想多了“,不小心淹沒在他的吻中。
時間有限,禹明昨晚夸下的海口只完成了三分之一,折騰到快九點,兩人還沒分開,舒秦的爸媽來電話了。
舒秦嚇得忙滾到一邊接電話,怕被聽出端倪,開口時使勁清清嗓子。
禹明翻身坐起,聽她強自鎮(zhèn)定接電話,擦了把臉上的汗,戀戀不舍看她一眼,穿睡褲起身,酣暢淋漓,連頭發(fā)都在冒汗。
他洗個澡出來。
舒秦剛接完電話,也跑到浴室洗澡。
禹明在外頭問:“你手機里不是有訂電影票的app嗎,你看看有什么叔叔阿姨感興趣的電影?!?
“他們不愛看電影?!?
“那就陪他們逛街?!?
“我媽一逛就是一整天,又要貨比三家,又要講價,隨便試幾件衣服就要幾個小時,除了我爸,連我都受不了,你確定你能奉陪到底嘛?!?
這么可怕……禹明深思熟慮一番,最后點頭:“沒問題啊,正好也要給你買東西?!?
舒秦訝笑。
體會到他的誠意了,不過還是算了,別說禹明,連她也會叫苦不迭的。
她洗好出來:“在家里陪他們說說話好了,晚上要是有時間,我們倆去看場電影。等你從清平縣回來了,我們一家人再去周邊景區(qū)玩一玩?!?
禹明想了想:“那也行,我們早點走,路上再給你爸媽買點東西?!?
收拾了出來,路過百貨商場,九點半,開門了,兩人停好車進去。
舒秦爸爸愛喝茶,禹明帶舒秦到茶葉店買了幾罐綠茶,路過一樓化妝品專柜,他又翻出黃教授上回發(fā)給他的短息,挑最貴的瑞士護膚品買了一套。
全套流程下來不到二十分鐘,速戰(zhàn)速決。至于舒秦,禹明打算晚上兩人逛的時候再給她挑東西。
結(jié)賬的時候,舒秦看到那套護膚品的價格,當(dāng)即嚇了一跳。
上回禹明去她家就買過一套,知道貴,但沒想到這么貴。
驚訝歸驚訝,舒秦很清楚禹明這是要在爸媽面前刷好感,也沒攔著他。
上了車,舒秦抱著藍色大盒子翻來覆去研究,電話響了,禹明看看屏幕,提醒她:“阿姨來電話了?!?
舒秦接起,秦宇娟得知他們已經(jīng)在路上了,立刻著手做菜。
兩口子前幾天知道女兒的轉(zhuǎn)博名額定下來了,昨天就開始忙活,還因為女兒提前告知他們禹明這周也會來家里吃飯,菜的分量準(zhǔn)備得格外充足。
到了家,舒秦在玄關(guān)喊:“爸爸媽媽?!?
舒連海在廚房做菜,應(yīng)了一聲,秦宇娟端著水果出來,滿面笑容:“禹明來了,來,先坐下來吃點水果。”
禹明表現(xiàn)得很有禮貌:“阿姨好?!?
舒秦把那幾盒禮物拎進爸媽臥室:“喏,這是禹明給你們買的?!?
秦宇娟怔了一怔,旋即板起臉:“你這孩子,來就來了,怎么又買這么多東西?!?
“一點心意,難得回來一趟,希望您和舒叔叔喜歡?!?
“來吃飯我們就很高興了,下次可不許買這么貴的東西,這段時間在清平縣工作很辛苦吧?!?
“還行,不算辛苦?!庇砻餍α?,往廚房里看了看,“叔叔忙得過來嗎,我進去幫忙吧。”
“你坐你的,舒秦爸爸做飯的時候從來不要別人給他幫忙?!?
舒秦到房間里放東西,秦宇娟跟進來,笑瞇瞇問:“禹明會做菜?”
舒秦直起腰:“他做菜可好吃了?!?
秦宇娟滿意地點點頭,上下打量女兒,小聲說:“還住在寢室吧?!?
舒秦心口猛地一跳:“不住寢室住哪呀?!?
秦宇娟聲音放柔:“不是爸爸媽媽保守,媽媽只想提醒你一句,女孩子要懂得自我保護。”
舒秦耳根發(fā)燙,若無其事:“媽,我知道?!?
“知道就好,你都這么大了,用不著媽媽跟你說太多,道理你都懂。”
一片詭異的安靜,秦宇娟含蓄地收回目光,拿出手機:“禹明年底是不是要出國了?”
“出國?”
“上次你不是說禹明得了第一名,鄒茂才得了第二名,剛才吳科長在朋友圈發(fā)她兒子的因公出國護照,連鄒茂的手續(xù)都快辦好了。”
屏幕燈亮著,舒秦看過去,鄒茂母親在朋友圈發(fā)了展現(xiàn)兒子優(yōu)秀的“九宮圖”。
“哦,禹明這次不出去?!?
“不出去?”
舒秦輕描淡寫:“禹明有個重要的中美合作課題要去基層試點,因為時間上有沖突,他放棄了這次名額。”
秦宇娟驚詫極了:“什么課題比這種名額還重要?”
舒連海在外面喊:“秦宇娟,快開飯了,秦秦在里面干嗎呢,禹明一個人坐著多無聊,你也出來陪他說說話?!?
秦宇娟只得將疑問又壓回去。
外面開飯了,一桌子菜,舒連海心情舒暢,桌上問了很多禹明基層的事。
飯畢,因為聊得太投機,舒連海又拉著禹明下去看診所新設(shè)備。
舒秦剛把碗筷送到廚房,秦宇娟后腳就進來了:“剛才你沒跟媽媽沒說清楚,禹明的名額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不是說了嘛,禹明課題跟出國沖突了。”
“起沖突就要放棄名額?就不能調(diào)整時間嗎?”
舒連海開門進來,他剛才下去的時候忘了設(shè)備手冊,于是讓禹明留在診所,自己回家里來找。
聽到妻子和女兒在廚房里爭執(zhí),舒連海往里一看:“怎么了?”
“你女兒說禹明放棄了出國機會?!?
“啊?”
“秦秦你看,你爸爸也不理解?!?
舒秦不樂意了:“禹明這個課題很有意義,如果疼痛病房試點成功了,以后基層推廣癌痛也許會有新的思路,爸爸媽媽你們也是學(xué)醫(yī)的,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國家每年增加多少萬癌癥患者?!?
“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?!鼻赜罹赀€是不理解,“出國回來一樣可以去基層試點,錯過了名額,下次可就未必能進前三了?!?
舒秦耐心解釋:“禹明這個課題跟舊金山醫(yī)學(xué)中心掛鉤,william是美國有名的癌痛專家,按照william明年的計劃,他三個月后會帶專家團隊來中國,禹明得在那之前拿到基層醫(yī)院的數(shù)據(jù),如果禹明放下這一塊不管,這個國際合作計劃就沒辦法在基層鋪開了。”
“但是——”
“何況禹明上次能得第一,下次照樣可以得第一,反正我對他信心?!?
“你這孩子……”秦宇娟皺眉,“我在醫(yī)院上班這么多年,事情哪有你說的那么簡單。”
舒連海想了想,說話了:“禹明應(yīng)該也是經(jīng)過反復(fù)考慮才做了這個決定,那么大一個課題,禹明身為組里的負責(zé)人,凡事不能只考慮自己??蠟槔硐敕艞壯矍暗睦妫f明這孩子不短視,不自私?!?
秦宇娟語氣放緩:“理想歸理想,醫(yī)院領(lǐng)導(dǎo)一屆一換,萬一下次選拔政策來個變化什么的,誰知還能不能得到這個名額,我這也是替禹明可惜?!?
沒等女兒接話,她微擰眉頭:“我算是明白了,太優(yōu)秀的孩子都太有個性?!?
以后相處起來,也難。
她意味深長看看女兒,她也年輕過,這樣的男人就像人群里最亮的星,再有個性也沒關(guān)系,總會引得女孩子們前仆后繼。
舒秦瞅著母親:“要是您剛才沒看到鄒茂媽媽的朋友圈,是不是就不會這么意難平了?!?
秦宇娟噎了噎,然而仔細一想,的確有這個原因。
“媽,咱們家以后能不能不出現(xiàn)鄒茂這個名字。”
舒連海翻了翻設(shè)備手冊,邁步往外走,名額已經(jīng)放棄了,惋惜也沒用,怕母女倆又吵起來,他嘴里寬慰妻子:“不管政策怎么變,總之禹明的個人實力擺在那?!?
一句話解了圍,舒秦莫名想笑,爸爸的解讀雖然有點偏差,但也切中了部分事實。
“一大一小總是跟我唱反調(diào),現(xiàn)在又來一個禹明?!鼻赜罹瓴粣?,“要是秦秦突然跑回來跟你說放棄轉(zhuǎn)博的名額,舒連海你捫心自問,你能理解嗎?我就不信禹明的爸媽能理解——”
說到這房里一片啞寂,禹明沒有父母。
舒秦心里仿佛扎進了一根尖銳的小錐子,瞬間痛極了。別說媽媽,換作誰都很難接受。
舒連海略站一站,回頭看看女兒:“禹明還在診所等我,這件事回來再聊,秦秦,說實話,爸爸也不是太理解。”
門一關(guān),舒秦咬了咬唇,看著母親:“媽,我尊重禹明的選擇,也請您,尊重他的想法。他家里的事你知道一部分,但更多的,您根本就不知道,既然今天說到這了,我也想跟您好好聊一聊?!?
***
禹明在診所觀摩了一個多小時,終于知道舒秦的性格和作風(fēng)沿襲自何處了。
舒連海做事謹慎認真,細節(jié)上極其考究,父女倆天生適合這一行。
認真做完一例補牙,舒連海和禹明邊聊邊上樓。
一進門禹明就覺得氛圍有點怪,舒秦母親眼睛紅紅的,舒秦臉色也不對勁。
母女倆站在里屋門口,像是聽到開門聲才出來。
“禹明,你禮拜一回清平縣?”秦宇娟走近。
禹明心里詫異,不過還是笑了笑:“是啊,怎么了,阿姨。”
秦宇娟轉(zhuǎn)身到廚房又切一盤水果出來,柔聲說:“這個周末我和你舒叔叔給你做點吃的,天氣冷了,路上東西不容易壞,我們給你多拿點帶回清平縣,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,盡管打電話跟阿姨叔叔說?!?
禹明看舒秦一眼,愈發(fā)奇怪:“那就麻煩叔叔阿姨了?!?
秦宇娟想了想,捧了一大罐五谷雜糧粉出來:“一個人在清平縣待著,平時工作那么累,這是你舒叔叔自己在家里磨的,正好可以補充營養(yǎng),想喝的時候你用開水泡泡就可以了?!?
禹明站起來慎重接過。
在手里轉(zhuǎn)動一圈罐子,他笑著點頭:“行,我都照阿姨說的辦?!?
舒連海體會到妻子態(tài)度的變化,若有所思看看女兒。
舒秦坐到一邊,傾身拿起一個蘋果,悶聲不響啃起來。
舒連海心里一片柔軟,不管母女倆說了什么,女兒有多愛禹明,他看得出來,他想了想說:“我昨天剝了好些核桃,秦宇娟,你也給禹明拿過來?!?
來回幾趟下來,禹明面前多了一堆東西。
下樓的時候,舒秦什么都沒說,但禹明能猜到一點原因。
這種關(guān)懷如此純粹,完全不摻雜別的成分,很多年了,除了顧伯伯和黃教授,很少有長輩讓他體會到這種溫暖。
“你跟你媽媽說什么了???”上了車,他笑問。
“沒說什么?!笔媲叵岛冒踩珟?,“就說你在清平縣待了這幾周,因為飲食不好,瘦了好幾斤,我媽聽了心疼了唄?!?
禹明扭頭看了看窗外,顯然不是這么回事,但心里還是涌過一股熱流。
行吧,她說什么就是什么,他低頭掩去眼里那抹笑意:“票訂好了吧,我們?nèi)ツ目措娪埃俊?
“訂的1930的那場。”
還早,有的是時間給她買衣服,禹明看看手表,商量的語氣:“要不這樣,明天你一整天都待在家里,我周一就要走了,趁現(xiàn)在還有時間,我去你寢室?guī)湍惆釚|西?”
搬寢室?舒秦昨天晚上也想過這個問題。
但是上午媽媽才跟她說了那番話……寢室人那么雜,萬一閑碎語傳到爸媽耳朵里……
“行不行啊?”禹明耐心等她做決定,“就你那個室友,與其在寢室里受干擾,不如在家里清清靜靜看書,也不用大動干戈,就拿點平時常用的就行?!?
“好吧?!笔媲攸c點頭。
半路舒秦想上廁所,路過某商場的時候,她看看窗外,讓禹明找了停車位停車。
等舒秦的工夫,禹明想起車后那一堆東西,突然有些坐不住了,眼看舒秦進了商場,也跟著下了車。
華燈初上,壁櫥里璀璨奪目,他以前從來不注意這些東西,今晚不但抬頭看了看紅色的標(biāo)識,還鬼使神差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“先生,要挑鉆戒嗎?!狈?wù)員微笑走近,這男人實在亮眼。
看了一圈下來,展示柜里琳瑯滿目,各種款式的戒指都有。
其中一顆尤為簡潔,禹明在腦子里想象了一下,這戒指很適合舒秦細長的手指。
第一次問這種玩意,禹明摸摸鼻梁:“麻煩把這個拿出來看看。”
服務(wù)員戴上手套,輕輕將戒指取出:“先生眼光真好,這是d色,凈度無暇的全美鉆。”
她打量這個男人,男人沉默研究那顆鉆戒,墨黑的眼睛里一點光芒,比鉆石還亮。
這時,禹明電話響了。
舒秦有點急:“你到哪去了呀?!?
禹明往外走:“就來,等我。”
服務(wù)員只得又將戒指放回去,一個男sa經(jīng)驗老道:“這種男人我見多了,看著賣相好,錢包里沒幾個錢,你看看,一看價格這么貴,馬上借著打電話跑了?!?
“剛才你去哪了?”
禹明走到車邊:“在車上待著挺無聊的,下來隨便走走。”
舒秦納悶地回頭看,這里是本市最熱鬧的購物中心,天色已經(jīng)薄暮了,一樓櫥窗林立,店里燈光與淡紫色的晚霞交相輝映。
這種繁華浮囂的場所,以禹明一貫的作風(fēng),情愿待在車上收發(fā)工作郵件,也懶得下來閑逛。
禹明怕舒秦往下問,清清嗓子,繞過車前面:“先上車吧?!?
舒秦再奇怪也只好坐上去,扯過安全帶正要系,禹明忽然傾身壓了過來。
這動作看上去像是要親她,舒秦目光下意識掃過他的嘴唇,眼睛都快閉上了,可她分明想多了,禹明只是將她的手包在掌心里,輕輕摩挲她的手指。
“干嘛呀。”